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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轮甲流格外凶猛,是因为我们的免疫力下降了吗?

这种说法有一定的道理,但并不全面。

  1. 在传染病学上,一种传染病的高峰到来主要与几个因素有关:内部因素是病毒的内生传播力,外部因素是人群的免疫力和行为模式。

可以看到,人群免疫力只是其中一个方面。

从病毒内生传播力来看,没有显著变化

目前全国的流感病例以甲流为主(99.9%),主要是两个亚型,分别是 H1N1(pdm09)和 H3N2。「pdm09」其实是 2009 pandemic(大流行)的缩写,即 2009 年引起全球大流行的 H1N1 进入了季节性流行。这两个亚型都不是新出现的,病毒的内生传播力没有显著变化。

  1. 从人群免疫力来看,我们对于流感的免疫水平确实降低了。

人类的免疫系统非常复杂,包括先天性免疫和获得性免疫两个部分(这两者也叫做非特异性免疫和特异性免疫)。

对于流感、新冠这样的特定病原体来说,人群是普遍易感的,可以理解为先天免疫的效果不明显。因此我们的免疫主要来自于获得性免疫,也就是自然感染和疫苗接种(在婴儿时期还有来自于母亲的母体免疫)。

在过去三年,由于新冠,其他几种常见的急性呼吸道传染发病率也在剧烈降低。

而人群(尤其是儿童)对这些病原体的接触减少,群体的免疫力下降,易感人群增加。现在这些病原体卷土重来的时候,就会出现发病率上升的情况。

现在一些研究人员也提出一个概念来形容这一现象,叫做「免疫债务(immunity debt)」。但关于这个概念也有两点大家需要注意的:

第一,流感有大量的亚型,流感疫苗接种或者自然感染后产生的抗体,通常在 6~8 个月后就会下降(这也是流感疫苗每年都要接种的原因),但是记忆T细胞仍然可以提供对不同亚型感染的交叉保护。

因此我们还需要更多数据,才能分析「免疫债务」对推动流感传播的实际影响(我个人认为影响有限),目前免疫债务还是一种存在争议的概念。

第二,不仅针对流感,免疫债务同样可能出现在其他病原体上,包括 RSV、鼻病毒、肺炎链球菌以及一些肠道病毒上,以前那些具有明显季节性流行特征的病原体,其流行规律已经被改变了,可能会出现反季节高峰。因此我们还需要提防将来其他传染病的流行,尤其是儿童。

  1. 我们在前面提到,除了自然感染以外,我们的免疫还可以来自疫苗接种。但是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,我们的流感疫苗接种率一直非常低,过去几年一直是 2%~3% ,这样低水平的流感疫苗接种率,自然无法形成有效的免疫屏障。

因此整体而言,我们现在人群中对于流感的免疫水平是降低了的,但说是「免疫力在还债」并不完全正确。

而在这几个月,人群的行为模式发生了很大改变,这也是导致传染病高峰来临最重要的原因。

无论是新冠、流感还是 RSV,任何一种人类呼吸道传播的病毒或者细菌,主要都是依赖人与人之间的接触。

大家可以思考一点,为什么很多呼吸道传染病都是寒冷季节高发?这是因为,在寒冷季节人们室内活动增加、通风减少,这些都有利于呼吸道传染病的传播。

今年随着防控措施的优化调整,人群流动性和聚集性活动增加,尤其是很多中小学都开始复课,孩子们回归学校,这些都为流感等病毒的传播提供了更便利条件。这种现象不仅仅出现在中国,同样也出现在其他国家。

在诸多复杂因素的影响下,很多国家在去年都已经预测可能出现的流感爆发,比如美国去年的流感季提前了大约两个月到来,而澳大利亚去年七八月份(南半球的冬天)也爆发了五年来最严重的流感疫情。

流感和新冠一样,这些病毒是不会消失的,而在免疫力和人群行为的影响下,这些病毒的传染模式和高峰也会改变。

  1. 参考以往的季节性流感趋势,高峰期往往会持续几个星期,然后就开始下降。但这轮流感什么时候能基本结束目前还不好说,要看接下来的趋势。

根据中国国家流感中心的监测周报可以看出,在最近的一周(3 月 6 日~3 月 12 日),南、北方省份流感样病例百分比仍处于高位,个别省份出现下降。

一个与往年不太一样的点是感染高峰时间。根据以往的数据统计,我国流感的流行趋势通常是:

-在北纬 33 度以北的北方省份呈冬季流行模式,每年 1~2 月份单一年度高峰;

-在北纬 27 度以南的最南方省份,每年 4~6 月份单一年度高峰;

-两者之间的中纬度地区,每年 1~2 月份和 6~8 月份双周期高峰。

然而根据目前监测周报的统计,南北方省份均在今年 2~3 月出现了流感高峰,这也和往年的流行趋势不符,造成这一现象的主要原因我们上面已经说过了。

还需要补充的一点是,在南北方不同省份或不同城市,各地的流感整体病例、以及在所有门诊病例中的占比是有所不同的。

我们可以看两个医院的监测数据,北京儿童医院和广州市妇女儿童医疗中心,这两家也分别是两座城市最大的儿童医院。

北京儿童医院公众号3月3日发布的数据表明,在2月初每天发热咳嗽的孩子,每天大约400名,到了2月16日就升至600名,2月22日1200名,到了2月25日就达到了2400名,上升速度非常快。在月初时甲流阳性率在12%以下,到了2月28日已经上升至72%,但是2月28日及3月1日这两天的流感样病例相对之前开始有所减少。

因此在北京儿童中,甲流是导致近期发热咳嗽的最主要原因。

而广州市妇女儿童医疗中心3月3日发布的数据表明,目前单个院区的发热门诊量是小幅增加,从单日100人在增加至200~220人,但是儿科门诊还没有见到明显的就诊高峰,并且根据发热病例的病原学检测,引起发热的更多是鼻病毒、RSV、偏肺病毒、肺炎链球菌、流感嗜血杆菌等,2月下旬以来监测到了2例甲流和1例乙流,在发热患者中占比不多,进入到3月以后,门诊呼吸道感染患者中流感病毒阳性率上升至10%~15%。

因此在广州儿童的发热病例中,目前流感阳性比例正在上升,但是整体占比低于北京。不排除将来会有流感高峰,广州去年六七月份已经经历过一波了,当时市妇儿发热门诊(两个院区)单日挂号超过了2500例。

根据我自己在北京和广州的朋友反馈,大家感受到的情况和这两所医院统计到的情况大体一致。因此虽然甲流在全国范围内整体呈上升趋势,但是不同城市还是有所不同的。

  1. 想要降低流感的风险,最重要的是接种疫苗,特别是以下几个群体:

-5 岁以下儿童
-65 岁以上老年人
-慢性病人群
-孕妇以及准备在流感季节怀孕的女性。

流感疫苗的保护力并不像麻疹疫苗、脊灰疫苗那么强大且持久,但是仍然可以预防感染和重症。

去年 WHO 对流感毒株押得很准,上一周中国国家流感中心对 45 株 A(H1N1)pdm09 亚型毒株进行抗原性分析,100% 为 A/Victoria/2570/2019 的类似株;而根据美国 CDC 公布的真实世界数据来看,2022~2023 流感季中,流感疫苗 18 岁以下儿童青少年预防有症状甲流的有效率达到了 71%。

除了疫苗以外,在流感高发地区,戴口罩、勤洗手以及避免人群聚集这些手段,仍然可以有效预防流感的传播。

流感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是一种轻症,以对症治疗为主,避免乱用药,对于重症高危人群则需要尽早使用抗病毒药物。

最后,就像上面说的,流感并不是今年才有的,流感年年都有,保护好自己和家人是最重要的。

希望大家平安度过这个流感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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